《西部世界》和黑帽子玩家：明明有波澜壮阔的史诗旅程等着你，为什么你会先杀一只鸡？
内容速读：
■ 如果我什么都能干，那么我要干什么？你们可能都看了最近热门的美剧《西部世界》，至少也听过。它讲的是一个人工乐园的故事，“西部世界”是这个游乐园的名字。在《西部世界》的第二集中，游客威廉在装备整理完毕，即将进入乐园时，接待员让威廉在两种帽子中选择一顶喜欢的帽子。在接下来的剧情中，威廉用正常的社交方式对待着机器人们，而他的朋友，一个“西部世界”的老手，却将所有他不感兴趣的要素视为无物。
明明有波澜壮阔的史诗旅程等着你，为什么你会先杀一只鸡？■ 如果我什么都能干，那么我要干什么？
你们可能都看了最近热门的美剧《西部世界》，至少也听过。它讲的是一个人工乐园的故事，“西部世界”是这个游乐园的名字。在那里，游客可以在美国西部拓荒时代的小镇上自由活动——不过除了游客以外，其他都是高科技，都是特别先进的机器人。游客在游乐园内可以为所欲为，你可以随意伤害，处决，强奸这些机器人，也不用承担任何风险。当然，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对游乐园中的机器人伸出援手，总之就是随你喜欢。就像RPG一样，游乐园中的机器人也会提供各种线索，将游客引入各种冒险故事中，只不过这些故事都是预先编好的脚本。
在《西部世界》的第二集中，游客威廉在装备整理完毕，即将进入乐园时，接待员让威廉在两种帽子中选择一顶喜欢的帽子。
黑帽子还是白帽子？有人说这是一个隐喻，黑帽子代表不想受到世俗规则的约束，在游乐园内随心所欲，做点从未做过的事；而白帽子则代表希望主动接受规则并遵守道德。用DND的阵营划分来说，戴“黑帽”的玩家是混乱阵营，戴“白帽”的玩家则是守序阵营。
威廉选择了白帽，他的朋友选择了黑帽。在接下来的剧情中，威廉用正常的社交方式对待着机器人们，而他的朋友，一个“西部世界”的老手，却将所有他不感兴趣的要素视为无物。
威廉选择了扶起从马车上跌下的老人，他的朋友急匆匆拉着他走进了充斥着性工作者的酒吧。
老人向威廉讲述隐藏的宝藏的故事，他的朋友不耐烦的用餐叉将老人的手钉在了桌子上。
威廉的朋友的目的非常明确：“我只想在这个无法无天的地方干些无法无天的事情，才不想劳心费力去寻找什么虚无缥缈，只能带来虚拟成就感的宝藏。”
这是很多人玩高自由度游戏时的真实写照。
■ 为什么是那只鸡？
回到文章开始的问题，《上古卷轴》里有个仅次于“膝盖中箭”的名梗“溪木镇鸡神”。玩家在到达游戏中第一个小村镇溪木镇时，会在村镇中央看到一只鸡，这只鸡并不是野怪而是溪木镇镇民的财产，所以如果玩家伤害了这只鸡，就会被全体溪木镇居民视为公敌并对玩家展开追杀，由于玩家到达溪木镇时的战斗力还不是很高，很难应付村民的围攻，不少玩家就因为冒犯了这只“鸡神”死在了冒险之旅的开端。
我用“为什么要杀鸡”这个问题采访了72位玩家。
其中：
23个人因为试刀，练手，手贱等原因触怒了鸡神；
11个人为了可能的战利品冒犯鸡神；
还有11个人被不可名状的力量影响，做出了傻事，这些力量包括但不限于塔洛斯的指引，使命的召唤，外神的低语，神秘力量的呼唤；
有5个人受其他游戏荼毒而动手，这些游戏包括《反恐精英》《传奇》《我的世界》《骑马与砍杀》《守望先锋》。
5个玩家因交友不慎而动手；
另有11个人，虽然没有触怒鸡神，但是做出了其他不法行为，最后付出了同等代价。
只有6位玩家表示在初见时能与鸡神和谐相处。
只有6个人——差不多是8%的玩家——选择了遵循游戏的逻辑推进，剩下的玩家在面对第一个道德审判时便败下阵来，而即使是侥幸躲过第一关的玩家，也会在其他莫名其妙的地方因为违法犯罪葬送性命。
为什么玩家们会大批大批的倒在这儿？我觉得甚至不必动用玩家自身的道德水平如何这种高层次的动机分析，只是因为这个游戏能这么做而已。
也就是说，游戏的自由度允许玩家尝试此种行动，仅此而已。这个问题放在自由度较低的游戏里同样成立，“为什么《SWAT》里的警察不杀鸡，《彩虹六号》里的警察也不杀鸡，而《反恐精英》中，马上就要面对穷凶极恶的恐怖份子的警察就会选择先杀一只鸡？。”
因为鸡就在那里，这些游戏中除了《反恐精英》以外，根本没有鸡。
■ 为什么要选黑帽子
游戏开发者从来都想要丰富游戏世界，想要尽量弥补“游戏和真实”的差距，这一追求从未停止。在电子游戏技术还很不成熟的年代，即使远如《毁灭战士》这种全程突突突的元祖级射击游戏，也会尝试在游戏中加入和游戏本身几乎完全没关系，只为了完善游戏中的世界合理度的台球小游戏。
真正让“自由度”这一概念深入人心的是如今风潮已经有些过盛的“沙盒游戏”。沙盒游戏的起源可追溯至大多数玩家不会接触的宇宙探索游戏《Elite》，而中国玩家对“沙盒游戏”的认知大多数源于21世纪初的《侠盗猎车手3》及其资料片《罪恶都市》《圣安地列斯》，更早的玩家会从3D沙盒游戏鼻祖《莎木》开始接触此类游戏。
第一次接触沙盒游戏的震撼可能会永远印在每一个玩家的游戏记忆中，在接触沙盒游戏以前，好玩的标准可能是系统有趣，画面漂亮，剧情精彩，而对沙盒游戏的评价，我想大多数是：“我居然还能干这个？”
你要干什么？如果是《侠盗猎车手》，这件事多半是在路上找了个不顺眼的路人，亲手将他送上西天，引来救护车后又拿一队医护人员陪葬，最后在闻风而来的警察的咒骂与枪声中倒地不起。
看着屏幕上大大的“WASTED”，大部分第一次玩《侠盗猎车手》游戏的玩家不会有玩其他游戏时遭遇失败时的沮丧，他们的双眼闪着兴奋的光芒，气血翻涌，迫不及待的想赶紧重开一局，干一票更大的。
仅仅几秒后，游戏角色就大模大样的重新站在医院门口，仿佛刚才一切的杀戮与代价都是场玩笑，这个世界就是一个玩不坏的玩具。玩家除了一摔键盘大喊一声：“F**king awesome game！”还能说什么？
但是，等等，这好像有哪里不对？《侠盗猎车手》仅仅是这样的游戏吗？
■ 自由与混乱
“Tommy是谁？”一个自称曾经玩了6年《侠盗猎车手：罪恶都市》的玩家杨叔在和我聊起《侠盗猎车手：罪恶都市》时这样问我。
我不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他能不看地图就告诉我在《侠盗猎车手：罪恶都市》中从舞厅到港口要在哪个路口拐弯，他知道如何用游戏中的跳台玩出最高分数的驾驶特技，他对哪些地方有隐藏的包裹和武器如数家珍，他当然称得上是精通这个游戏的玩家，但是他却不知道Tommy——那个他在《侠盗猎车手：罪恶都市》中控制了6年的角色是谁。
杨叔就是一个典型的“黑帽”玩家，他只用他愿意玩的方式玩，他不在乎这个游戏“应该”是什么样的。
杨叔玩过的游戏不算很多，也不在网络社区与其他玩家交流，他有自己的游戏哲学。“好多年前吧，有人给我推荐了一个游戏，叫什么兄弟，说好玩，也跟侠盗一样哪里都能去，我下了一个试试，才杀了几个人就不让杀了，没意思。”
你也许觉得他说的游戏是《黑手党》，但经我确认，这个游戏是《刺客信条2：兄弟会》。这款游戏被公认为剧情优秀，但杨叔并不在乎这个。
我告诉杨叔Tommy就是他在《侠盗猎车手：罪恶都市》中控制的主角，杨叔回答：“哦。”
小刘是《上古卷轴5》玩家，也是从《上古卷轴5》才开始接触这一系列，在玩《上古卷轴5》之前，小刘是日式RPG和美少女游戏玩家，非常重视游戏剧情。
“一开始我也是好好玩的，但是后来我听说有MOD这种东西，学会装MOD以后，我就再也没推进过剧情了。”小刘苦笑着向我讲述他的《上古卷轴5》经历。“你懂的，是什么MOD。”
“这个游戏自由度是高，内容是多，但是主线剧情对我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正常玩的话，我也不会沉迷某些游戏要素不去推进主线，但是MOD不一样啊，装了MOD以后这游戏新加的内容太多了，哪还有心思去玩主线剧情啊。”
我觉得这就是《西部世界》中威廉的朋友的心态，原始欲望的吸引力比精彩的故事线更强。
“还是有点后悔的，天际的剧情还是很精彩的，我现在也没时间再去玩一遍了，可能永远不会有我手刃BOSS的那天了吧。”
“如果能回到当初，你还会装这些MOD么？”我问。
小刘想了很久，回答：“装！通一遍剧情再装！”
■ 我们为何要自由
《西部世界》中有两条主线，一条是游客在游乐园中的体验，另一条是运营者在背后维护游乐园的工作，两条主线交织并行。维护组中有一位苛刻，自负，却饱含创作激情的剧情策划师，他一直想做出令人震撼，感动，重新认识自我的冒险故事线。但那些无视剧情设定，靠屠杀机器人过关；以及无心体验冒险项目，只想着声色犬马的黑帽游客却占了绝大多数。
何其相似！这位剧情策划师和现实中的剧情策划处境何其相似，同样兢兢业业，同样想创作些不一样的东西，同样挨骂背锅，同样两头受气，自己精心设计出来的内容同样无人体会，为提升自由度设计的附属玩法却成为了游戏的主角。
《昆特牌3》《捡垃圾4》《气球5》，这是玩家对2015年三部3A级沙盘游戏大作《巫师3》《辐射4》《合金装备5》的戏称。让《辐射4》被叫成《捡垃圾4》的基地建设系统招引了大量玩家，但也得到了不少批评。老玩家觉得《辐射4》用太多精力来制作这个基地建设系统，捡垃圾，建基地，可玩性不错，但是《辐射》系列的核心要素——丰富的支线，后启示录氛围，真空管朋克却被严重削弱了。
如果说游戏因为附属功能成为热点，那么这个功能会变成游戏未来的主要发展方向吗？有些厂家将热点与原作剥离，比如《巫师3》的衍生游戏《昆特牌》。但更多的厂商则从善如流。关键是，你选择什么？你是否既想体验剧情，又想为所欲为？
很多人认为《西部世界》是一部“机器人认识自我”的剧集，但不是的，在几乎所有类似题材的作品中，最终的问题指向永远是我们——作为造物主也好，作为上帝也好，作为创造者也好——更重要的，是我们如何认识自我。
编剧也借剧中人的口说出了西部世界对于玩家的意义。
游客们不会因为一眼就能看到的东西再来，那些花哨的东西。 他们会再来是因为那些细微的地方，那些细节。 他们会再来是因为他们发现了他们从没想象过，从未注意过的东西。 他们已经爱上的东西。 他们不是在寻求一个告诉他们是谁的故事，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 他们来这里是因为他们想要领悟，自己能成为什么。1973年的《西部世界》电影中，游乐园因为机器人意识觉醒而毁灭，在《西部世界》中，机器人已经开始觉醒。但若机器人从未觉醒，游乐园一直开下去的话，游乐园的运营方会不会减少甚至忽视冒险项目的创作，直接添置更加美艳动人的机器人性工作者呢？
我想这很难说，毕竟“黑帽”是更多游客的选择。
你会选择黑帽还是白帽？